凋谢玫瑰 “小王子”的悲剧爱情

　　新娘身穿黑色婚纱。似乎她已经预感到，此次婚姻的缔结将是她漫长的痛苦历程的开始。命运之神使她再次成为寡妇。

　　1931年4月23日，法国戛纳的阿盖宫前，接受牧师祝福的是一对不同寻常的夫妇。新娘小巧柔弱，典型的南方美人，在场的人都把她看做是一只来自异国的小鸟。新郎魁梧高大，表情严肃，身着考究的西装，像个刚刚参加过葬礼的农夫。

　　那时，两人已名扬法国内外：

　　安托万·圣埃克苏佩里时龄30，飞行员，作家，处女作为小说《南方信使》（1929）；

　　孔叙埃洛，也许也是30岁——她讲不清自己的出生年月，1927年去世的作家恩里克·戈麦斯·卡里洛的遗孀。

　　与卡里洛的婚姻是孔叙埃洛的第二次婚姻。身为画家和雕塑家，孔叙埃洛性格外露而倔强。如今，她又紧紧地将抑郁寡言的圣埃克苏佩里吸引在自己的身边。他们13年的婚姻生活，经历了无数次感情的破裂与弥合。正是这些磨难，将初涉文坛的圣埃克苏佩里造就成一个后来的名人、一个妇孺皆知的法国神话和民族英雄。1943年，圣埃克苏佩里完成了他最著名的作品《小王子》，这是她炽热爱情和他深深内疚的综合产物。一年后，圣埃克苏佩里到法国境内阿尔卑斯山侦察飞行一去不复返，后证实是坠入地中海。

　　而他娇小的妻子却被他的家人和那些他死后的吹捧者所鄙视。他们认为，她就像是他完美生活中的一大污点。他的家人指责她——这个陌生的萨尔瓦多人，是“善于表演的公爵夫人”，是个“怪癖而任性的家伙” ，总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喜欢卖弄风骚。

　　1930年，孔叙埃洛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与圣埃克苏佩里相识。当时她正在为她受人尊敬的死去的外交官丈夫争取抚恤金。不巧的是，阿根廷首都正孕育着一场革命，连革命的确切日期都公布了。一位部长对她说，没有办法，现在什么都办不成。

　　就是在这种令人惶惶不安的时刻，在一家饭店举行的鸡尾酒会上，一位朋友向她介绍了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人：“这位是安托万·圣埃克苏佩里，飞行员。他可以从高空向你介绍布宜诺斯艾利斯，还可以带你去看天上的星星，他最喜欢天上的星星了。”

　　这位肤色黑黑的陌生人身材高大，要看他的脸，孔叙埃洛须仰视才行。他将她安置在一把椅子里，自己则蹲在她面前，用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一种预感袭上心头：“虽然不情愿，但感觉我已成了他的掌中之物，被他牢牢地捆在了无法摆脱的座椅里。”在陌生人连珠炮式的追问下，孔叙埃洛的脸上露出了“惊弓之鸟般的恐惧” 。

　　圣埃克苏佩里当时是飞阿根廷巴塔哥尼亚线路的航空运输公司非洲站着陆站站长，是赫赫有名的“飞行先生” 。他邀请孔叙埃洛和她的朋友与他一同去城外的飞机场。一架银灰色的飞机等在那里。孔叙埃洛怕坐飞机，但别无选择。圣埃克苏佩里把她安排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其他客人则全都被请到后面的客舱里就座。驾驶舱和客舱之间隔着厚厚的帘子。

　　这位奇怪的法国人喋喋不休地向她讲着各种飞行故事。他让飞机一会爬高，一会俯冲，心满意足地看着由此给孔叙埃洛带来的惊恐。突然，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将脸凑过去：“您要吻我吗？”当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的孔叙埃洛表示拒绝时，他便使出了似乎是他惯用的伎俩——关闭了发动机。“要不就吻我，要不就让飞机坠毁。”他威胁道。倔强的孔叙埃洛吻了他，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圣埃克苏佩里重新发动了发动机，接着又发起了新的攻势。“我知道，您不肯吻我是因为我相貌丑陋。”他说。这时，她看见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里涌出来，落在领带上。“我被他的柔情深深地感动了。”两个人长时间地热吻，任凭飞机在空中上下左右摇晃。所有的乘客都给吓坏了，惊叫声透过厚厚的帘子传到驾驶舱里。

　　就在驾驶舱里，圣埃克苏佩里向他的新爱求婚。他对她的一双手赞不绝口：“一双多么精巧的小手啊！像孩子的小手般细嫩。您要永远将它们赠送给我！”

　　孔叙埃洛与她的“托尼”的开始就是这般的浪漫而俗套。之后，他们的关系充满了高涨的激情和痛苦的磨难。在革命的风暴中，他们相爱了，手拉手在枪林弹雨的街道上奔跑。圣埃克苏佩里就像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闯进了孔叙埃洛的生活。虽然她马上就想到“与这个放荡不羁的‘大鸟’建立联系”是不可能的，但仍然不能鼓起勇气离开他。这位飞行骑士用情书深深地感动了她，他把一切都给了她——他的心，他的名字，他的生命。

　　但她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感到，他是要她像在戏里一样扮演妻子的角色。可她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有兴趣扮演这一角色。就做恩里克·戈麦斯·卡里洛的遗孀难道不是更好吗？还是应该努力把这个反复无常的年轻人造就成伟人？一个了解圣埃克苏佩里的朋友建议她：“督促他动笔写作，你们两个都会成名。”

　　事实上，虽然她一直没有稳定感，但内心里却在暗暗地为她的托尼筹划着伟大的计划。“做飞行员的妻子是一种职业，做作家的妻子则是一种神圣的职位。”她打定了主意。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圣埃克苏佩里就已经勾勒出他第二部小说的轮廓。根据孔叙埃洛的建议，书名定为《夜航》。同样，她也善于利用感情压迫法。两人租了一间小房子。每天晚上，孔叙埃洛都要把圣埃克苏佩里关进他的书房，不交出五六页稿子，他就别想进卧室。“不完成任务不能同房。他喜欢我这种小游戏。”

　　两人的关系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渐渐成为人们议论的丑闻。阿根廷的外交官们指责孔叙埃洛的行为玷污了人们对卡里洛的怀念。同时，她还应该认识到未婚夫的另一个弱点：没有他妈妈的许可，他便什么事也做不成。

　　他妈妈这时感到的只有不安，安托万·圣埃克苏佩里的全家也都一样。因为按照他老家的风俗，男人要娶自己圈子内的姑娘，双方的祖辈也应该是老相识。而现在的未婚妻却是一个拉丁美洲人，而且还是个二婚的寡妇，惟一符合的条件是她信仰天主教。